这里的早上特别冷,但依然挡不住我走路的热情。有些事可能凭热情不够,还得有能力,而走路对现在的我而言还是有能力的,至于将来啥时候会失去走路的能力,我虽然无法预知,但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所以要趁着有能力,得赶紧把想走的路走完。
我顺着这条陌生的街道走,街两边是陌生的老房子,也不知道这些老房子从建好到现在已经换了多少陌生的房主。我走出了好远好远,才遇到一位陌生的人牵着一只陌生的狗从对面走来,他用陌生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擦肩而过。我原本和这里是没有关系的,我不但不知道这条街道甚至于连这个城市也不知道。
我自以为我有能力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感到陌生,今天让我感到我原本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陌生让人感到无助,陌生也让人自知自明的含义。
我走到一个叫伊丽莎白的公园,公园分布在大路的两侧,我本来在路的左侧,我朝左看了看陌生树木,决定先走右边的公园,虽然左边和右边一样陌生。
公园的路是用打成小块的沥青铺成的,走在上面让我感到非软非硬的陌生的感觉。路是供行人走的,但有一辆车孤独地停在路边,走过车时我扭头看了一下,坐在驾驶位置上陌生人被我的看吓了一跳,他大声地叫一声,隔着车窗我都能听到他的惊恐,他的惊恐也吓着了专心做事的他身边的一位女士。
我也吓了一跳,赶紧走开,我怕他下车打我一拳,把我打倒在陌生的草地上。走出好远我还在怕他追过来。他终究没有追过来,没人会因为一个陌生的人看到一件陌生的事再生出一些陌生的事端来。
天气太冷了,但还是有些松鼠在树下觅食。看到这些松鼠,我终于感到一丝的熟悉。我相信我没有见过松鼠,但世上的松鼠似乎都一样,有着长长地尾巴和灵活的身躯,还无时无刻地在觅食,于是我就对这些松鼠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了。
地图上看着很大,但实际走起来却很小,感觉我一会我就把右边的路走完了,于是我就穿过马路走到左边。
左边公园里的路是铺好的柏油路,园子的中间还有一个陌生的池塘,池塘里结冰了,让人感动冰冷和生硬。路上有些小坑,有的小坑里有些积水,那些积水也冻成了冰。池塘里的冰是深灰色的,因为冰下是深水。小坑里的冰是白色的,因为小坑里的水全部被冻成了冰。我轻轻地用脚踏在小坑的冰上,那冰就碎了。
既然水不够深,那就不要轻易结冰,因为容易碎,但是世上浅水却恰恰更容易结冰。
陌生只有陌生,没有太陌生或者不太陌生,今天我依然用太陌生强调这里的陌生。因为太陌生,我甚至于见到两种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的树。一种树的每根树枝上都长着四个翼片,每个翼片之间的夹角为直角,那些翼片似乎已经干死,而树枝却是活的,有些树枝顶端还挂着红色的树叶。另外一种树每个树枝上都长着宽大的树叶,但每个树叶都卷成筒状往下耷拉着,而树枝们却高昂着头,树枝的尽头都结着带有鳞片的圆锥状的小果。
环境虽然恶劣,但有些树依然活得滋润。
我回到朋友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朋友正在预备早餐。朋友是儿时的伙伴,是从故乡来的,预备的也是故乡的早饭。故乡的早饭有菜有肉,我也就吃出了故乡的味道。
吃完早饭我们走路去参观了作家马克吐温的故居。作家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经历却非常丰富,他当过船工矿工小丑和小报的编辑,他还曾经夸下海口说要娶两个漂亮的妻子。他的运气不错,真找到一位受过良好教育而且娘家富裕的妻子。
他妻子的眼光真好,作家后来成名了,但他毕竟是个流浪的人,他欠下一屁股债,然后就破产了,然后领着妻儿一起流浪。妻子为他生了四个孩子,但三个孩子都比他去世的早,常人是很难想想他的悲凉的。
本来想仔细地看作家的故居,但因为下午要赶飞机,只是草草地转了一下。
朋友在一家火锅店请我吃的中饭。因为有朋友在,陌生的火锅店竟然有些不陌生了,于是我就想起马克吐温的一句话: 真诚的朋友,良好的书本和沉睡的良心,这就是理想的生活。
我回到家的时候美丽的月亮已经挂上了天空。孩子妈妈说她今天至少开了两百英里,她先送大闺女去参加乐队的表演,然后再送两个闺女去上滑冰课,然后闺女们要去吃中餐,再送她们去中餐馆吃饭。然后总结说:好忙啊!
我说:等孩子们去上大学就不忙了。说完,我想起马克吐温的另一句话: 在人生的前半,有享乐的能力而无享乐的机会;在人生的后半,有享乐的机会而无享乐的能力。
不过不同的人对享乐的定义是不同的。